【蟬遊】文學與想像——談《瑯琊榜》

4media life 於 08/07/2016 發表 收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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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文學和西方古典音樂是世界上唯二兩樣我即便並不理解透徹,卻能感覺到純粹的美之物 —— 大抵是「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之境。反之東方音樂和西洋文學,雖然我知道他們同樣有深厚底蘊,卻無法直接感受到那種美感,總似是隔了一層紗。

說起文學與想像,是因為CCTVB版昨天(五月三十一日)終於迎來了整個故事中我第二喜愛的人物 —— 言侯。他弱冠之年便「手持櫛節,隻身一人,刀斧脅身而不退」 ,於敵方軍營中瓦解三敵國的利益聯盟;後來卻因十二年前的冤案遠遁紅塵,求仙訪道。

原著中男主角談起這位長輩時,引了葉夢得《八聲甘州.壽陽樓八公山作》中「想烏衣年少,芝蘭秀髮,戈戟雲橫。坐看驕兵南渡,沸浪駭奔鯨。轉盼東流水,一顧功成。」

很可惜的是,劇集雖然維持架空,卻在各方面向南梁靠攏,所以原著所引的南北朝以後的詩詞都不復存在。不過如果你們有看二十一分鐘片花,片中就出現了那些詩詞的書法作品。

比如男主角祭奠冤案中慘死將軍時,引了辛棄疾《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中「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本寫的是李陵投降後別蘇武一事,這裏慨嘆慘死將領之悲。

(圖源見原圖標示)

又比如原著的封底引辛棄疾《阮郎歸.耒陽道中為張處父推官賦》:「山前燈火欲黃昏,山頭來去雲。鷓鴣聲裏數家村,瀟湘逢故人。揮羽扇,整綸巾,少年鞍馬塵。如今憔悴賦招魂,儒冠多誤身。」本寫詞人受議和派排擠後追憶昔年抗擊金兵之年少氣盛,這裏卻是借指男主角的一生了,由躍馬揚鞭的少年將軍轉為搬弄權謀的謀士,才有「儒冠多誤身」之慨。
(圖源見原圖標示)

另外一首是原著中沒有引用,卻其實與故事非常配合的是辛棄疾《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醉裏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也是借指男主角一生經歷。
(圖源為片花截圖)

(又,原著中還有一首引用的詞是我很喜歡的,夏完淳《南仙呂.傍妝台.自敍》,涉及結局就不在此多談了。)

這三首稼軒詞我都很喜歡,而且我並不太能解釋原因。但文學之美正在於這種朦朧的借指與刻劃,才能讓想像馳騁於天地之間。

雖然我們現在常嘲笑中國人的共產中文,但我覺得香港人還是不要過於自滿,單就古文水平而言,中國高考的訓練遠比DSE為多。《瑯琊榜》原著行文遣字並不算特別古雅,不過同人圈中佳作頗多,有些的古文根底真讓我拜服。至少我未見過有香港年輕人能寫出那樣的文章。

另外CCTVB版還有一樣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就是它的字幕有不少細微的更改。有些是較原台詞簡潔的,值得鼓勵;可更多是不及原來台詞的。例如男主角與言侯兒子談論使臣氣節,言侯兒子讚賞藺相如「辯可壓群臣,膽可鎮暴君」,慨嘆「慧心鐵膽,不外如是」。TVB版把字幕改成了「不同凡響」—— 這根本就是基本的閱讀理解題好嗎?原版「不外如是」,是!強化!和補充前一句「慧心鐵膽」的形容,指的是「使臣莫過於此」;TVB改成了「不同凡響」,就!弱化!了前一句「慧心鐵膽」的意思,因為「不同凡響」指的只是不同於「凡人」,並沒有「超越了其他使臣」的意思。另外一個例子就是把「蹊蹺」換成「奇怪」⋯⋯我完全不能理解為何需要花費功夫改動原版台詞,而且改動是失誤多於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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