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是個同性戀。
我沒有在困惑中掙扎,也沒有驚悚的出櫃故事可談。雖然這男同性戀者的標籤帶給我些微不踏實的感覺,卻從沒有嚴重侵擾我的日常。這樣看來,我甚至還能稱得上是個幸運兒,但在我內心深處,我從來沒有真正在一大堆異性戀者的包圍下活得自在過。
一擊。
但事情還未完,現在再告訴你們一個人人都誤以為會令事情更糟的「缺陷」:弱聽。
二擊。
我從小到大就覺得自己已經負有兩個好球,在瀕敗邊緣。 我得面對全方位的歧視,包括健聽、聾人、直人、同志。我想關於健聽和直人世界方面毋須多作解釋,而在同志圈中,因他們對美式手語(American Sign Language:ASL)和聾人文化的不熟悉而對我敬而遠之。即使在聾人社群中,他們會因我使用人工耳蝸而覺得我不是個「真正」的聾人。
大多數人都曾接觸少數族群,但卻沒幾個知道身為「雙重少數」真正的挑戰。很多「雙重少數」族群的人都沒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我把大半的高中生涯都耗在找尋擁有相同「基因」的人身上,但卻一無所獲,原來弱聽加同性戀這個搭配在基因庫中是個無效等位基因呢。
高中剛開始時,我一直視為模範的聾人姨姨喚我坐下,用手語跟我說:「康來,我不想讓你灰心啦,但你能跟聽力正常的人約會結婚的機會真的很微。阿姨全都經歷過了,得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從此我把她的話奉為真理,看著我想像建構的未來在我眼前崩塌,我姨姨完全摧毀了我覓得如意伴侶的希望。我計算過,我將要從萬分之一的人口中,找一個弱聽、同性戀、能跟我處得來的伴侶 。
雖然我繼續努力面對一切,但這些標籤在我高中時期壓得我越來越沉了。每次赴約,我總怕會聽不到對方說話而得假裝點頭微笑。我擔心遇到人說話嘟嘟噥噥,擔心遇到人說話時嘴皮子紋絲不動得我無法唇讀。最糟的是我生怕我的不同會成為其他人的負擔,然後把所有人一個一個接連地推離我身邊。一直到我升上大學,我才發現姨姨說的有多不靠譜。
我發覺在我姨姨的時代,沒有什麼科技能幫助她在聽力正常的世界中建立自主。那時別人都看不起手語,聾人在主流社會外更為孤立,她無法像我那般融入健聽世界。我發現即便是同一個少數族群中,也沒有兩個人擁有相同的經歷。人人都能又「酷」又「獨特」,同時還自信滿滿。我同時擁有健聽和聾人世界中最美好的部分。
在這個驚世發現後,我發現不論他們聽力如何,男生都是獨特的。有些對著弱聽的男生,眼也不眨半下;有些卻對我這個人、還有聾人文化很感興趣。我那時以唐吉訶德式的狂熱尋覓完美絶配,而唯一一個阻止我的人就是,我自己。
可能這間開明如斯的大學開了我的眼界,才讓我明白了這些,又或者是因為我交了絕世好運,身邊的人都是我的強力後盾。我承認大學裡不是所有人都對我的獨特之處持開放態度,有時也會碰上難以溝通的時刻,但我感到更容易融入了。在同志世界中,很多男生現在都接納了我這個特徵;我向許多覺得我又「酷」又「獨特」的健聽朋友宣揚聾人文化和手語,還有,我其中一個大學最好的朋友就是弱聽的。
身為聾人和性小眾(LGBT)社群的一分子,它們大大開闊了我的世界,讓我認識了許多本來不會遇見的妙人。「如果我能夠重來我的人生,再選一次我的性取向和聽力,我想我不一定會選擇做個健聽的直男。」當我告訴他們以上的話,周圍的人都不相信 。我獨特的體驗沒幾個人能經歷,它塑造了我的性格,還令我成為更加堅強的人—一個更有同理心、尊重不同價值觀的人。我從前以為這兩是用來「打擊」我人生的,但其實是經過偽裝的祝福。
所以呢,我知道知易行難,不過我想說的是:撐下去—不管你屬於哪個少數族群,也不管你有時感到多孤單,撐下去。有了耐心和支持,你最終總會找到世間某處歸宿,沒有別的感覺比那種歸屬感更棒了—相信我吧,它值得你等。
翻譯:Emily Chan(女同學社/G點電視義工)
校對:Sharon(女同學社/G點電視實習生)
資訊來源:
<I’m Deaf and Gay — And That’s Totally Okay>|Huffington P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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