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都要面對如今變得空蘯無人的家。和曉晴分別後,我不情願地徒步回去相隔十分鐘腳程的住所。
剛才發生的事,說是夢境,那種難過的感覺又太真實;說是現實,卻又未免過於驚嚇。從坤叔亮出利刀那一刻開始,我一直不能自已地重覆回想起那些片段:左眼,右眼,然後是喉嚨。
柳暗花明。想不到在如此傷感的日子,居然重遇自己在大學時期喜歡的女生。我從來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她還記得我的名字,對我來說已經是受寵若驚。
曉晴是個很窩心的女孩。她知道我最近的遭遇,從此孤寡無依,至少給了我一頓飯時間的溫暖。
可惜如今,在我眼前盡是一個又一個的謎題 —— 媽媽離家、爸爸中風、 坤叔自殺 —— 而謎題的前方卻是個死胡同。現在連坤叔都不在了,除非我聽從曉晴的建議回到家鄉廣西,尋找只有一面之緣的親人問個究竟,否則真相將永遠與我無緣。
「哇!麻……媽!」我抬頭一看,是對面單位的小娃兒突然嘩啦嘩啦地放聲大哭。
一路上在想這幾天發生的事,出了神,沒發覺已經回到家門口。對面的小女孩正在牙牙學語,剛學會扶著牆壁走路,每聽到走廊有鑰匙碰撞的聲音就會探頭出來看個究竟,通常我都會趁開門短短的時間逗她一下。
最近幾天,她變得不那麼愛笑,每次我一步出電梯大堂,她會用兩隻小手抓住鐵門,從門縫隙中間死眼看著我,直到我走近,就會嘩啦大哭,轉頭要找媽媽。
可能是我太倒霉,連小孩都要欺負我。到家後洗澡,我特別用力洗刷,希望把霉運洗走,卻無意發現左肩後方莫名其妙有一大片瘀青。
洗完澡後,我馬上攤倒在床上,才發覺自己原來幾天以來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雙眼乾涸,頭痛欲裂。
電話傳來訊息,我勉強睜大眼睛查看。
「秋,下個星期有時間來我家吃飯嗎?」我就說了,曉晴是個不可多得的朋友。眼皮變得愈來愈沉重,等不及回覆她,我就已經沉沉睡去。
朦朧間,隱約感覺到有人好像在輕撫我的背,但力度太輕有點痕癢。我不以為意,拉一拉被子,向左邊轉身換個睡姿……
有個女人正睡在我的旁邊!
我差點就碰到她的鼻頭。她的頭跟我面對面緊靠,距離不足兩吋。
即使光線微弱,我仍然能夠看見她正對我發笑,其中一隻眼珠在閃閃發亮,而另一個眼窩,則空洞無物。
這不是人!
我立馬跳下床衝出客廳。雖是短時間內屢次接觸死亡或靈異的事件,但我還是感到毛骨悚然,並且孤立無援。我提醒自己要控制急促的呼吸,免得惹來靈體的注意。
靜候了片刻,沒有任何動靜。這是一場困獸鬥,如果不想坐以待斃,就必需先發制人。於是我探頭察看。
房間內不見人影,亦不見鬼影。
我下意識拿起手機求救,卻黯然醒覺身邊已經沒有可信賴的人。這時候,我發現自己錯過了曉晴早前發過來的第二個訊息:
「我媽媽懂得通靈問米,她說,你應該需要她的幫助。」
沒錯,而且馬上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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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仲秋上來我家吃飯的下午,我和媽媽著手準備了很多東西。
仲秋一來到我家門口,媽媽叫他先跨過門外的火盆。原來習俗說逃過大難的人回家前要跨過火盆,是因為燒旺的火可以加強一個人的氣場,趕走霉氣。
一進門,仲秋的臉色霎時變得刷白。他還沒知道,是因為頭上用紅繩佈置的八卦陣發揮功效,削弱了女鬼的元氣,連帶影響到他。
「古時的人會先用狗血浸過紅繩,現今世代殺狗是違法,所以我用雞血代之。」仲秋一臉不解,但還是聽從媽媽的吩咐,乖乖站到客廳的正中間,媽媽續把符水四灑到牆壁之上。
一切準備就緒,我和媽媽同一時間把全屋的燈關掉,牆上的符印立時現形。四道形狀不明的符咒發出藍色亮光,映照著四壁中間的仲秋,把客廳照得極其詭異。
未幾,我把燈重新亮著。媽媽慢慢向仲秋解釋一切。
「你生母當年吃過地主的血肉,所以你身上也流著他的血,變相和那隻女鬼血脈相連。剛才的陣,只可以將她擋在門外,暫時脫離你的身體。」
如果要我想像向一個人宣判死刑大概會是什麼神情語氣,相信就會是媽媽現在面有難色的模樣。
媽媽語重心長地對仲秋說:「換句話說,只要你身上的血一天在流動,避到天涯海角她都有辦法找到你。她會千方百計榨乾你的血肉,藉你的力量重生。」
說罷,仲秋臉無血色,並應聲暈倒。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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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有一個人對一朵花情有獨鍾,而那朵花在浩瀚的星河中,僅此一朵。那麼,他只要仰望繁星點點,就心滿意足了。於是他喃喃自語:『我的花就在星河的某個角落』可是,這花一旦被羊吃掉了,瞬間,所有星星也將隨之黯淡無光。那你也認為這不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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