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有魚皮花生呢!」有次經過舊式士多見到還有魚皮花生售賣,我跟身旁的二姐說。
「一看到魚皮花生,我便想到你小時候是如何壞心眼!」二姐淡然的回應時,沒有瞟我一眼。
魚皮花生是一種廈門小食,一層摻用魚皮膠製作的外殼包著一粒花生,稍稍晃動會聽到內裡的花生碰撞到外殼時「洛洛」有聲。在我心目中,魚皮花生是代表八十年代的,因為九十年代開始我已經不常見那時吃過的魚皮花生;可是在我二姐心目中,它就是我壞心眼的「罪證」。
二姐較我大兩歲,在她讀三年級開始,因為小一派位我被分派同一所學校,自此開始,我便入侵了她的小學生涯。最初傻呼呼的我每逢小息的時候,總是茫茫然不知往哪裡走,但發覺有一處地方卻時常擠得水洩不通,而且門外還圍著一條長長的人龍。有一趟,我終於千辛萬苦的擠進去,發覺內裡的混亂,跟門外整齊的人龍成強烈的對比。身形細小的我,只看到那些學兄學姊爭著要擁到站得高高的大叔跟前,然後搶著要放在他「壇前」大包小包零食,還拚命蹬高腳尖舉起那捏著零錢的手,為的只求那位大叔能「發大慈悲」先要了自己的錢——這種爭先恐後惟恐不及的盛況,跟到黃大仙上頭注香或加入神祕宗教沒有兩樣——然而在這擠擁的人叢中,竟被我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二姐!」
只見二姐的身子突然僵直了,手上的那包牛仔片隨著我的餘音跌她跟前,二姐立即轉過身來,眼神慌張的瞟了我一眼,然後信手捏起兩包零食,付了前便擠到我跟前,拉我離開小食部……
「二姐,你幹嗎?爸爸不是叫我們不許買零食嗎?」
二姐把一包小小的魚皮花生塞進我手裡,說:「不要讓阿爸知道。」我報以一臉蠱惑的笑容以表現明白她的用意,她才安心跟她的玩伴跳她的橡皮筋繩,剩下我和那包魚皮花生。
拆開了包裝,才知道原來它跟電視古裝所充當的靈丹妙藥有點相似。眼見內裡只有不夠十顆,我小心奕奕的捏起一顆,然後慢慢的放進嘴裡,那光滑微鹹的外殼,輕輕的黏著我的舌頭,觸碰著我每一個味蕾,我讓它隨著唾液,在口腔游走了幾回,才忍心的咬開它——輕輕只把外殼咬破成兩邊,然後將仍完好的花生擱在口腔的一邊,先慢慢細嚼那香脆美味的外殼,待縈迴在口腔內的滋味消極散淨盡之時,才細嚐還在口腔內的那顆花生……
從此,我迷上了魚皮花生,還有那種對細節執著的咀嚼。
自此以後,每逄小息我都跑到小食部門前——我知道比我更嚵咀的二姐一定會出現。每次在小食部門前見到我,她總是無奈地搖搖頭才走進小食部,然後出來時將一包魚皮花生塞進我手裡。日復一日,直至一個禮拜六的下午,媽媽在打掃時突然提高嗓門說:「是誰藏了偷偷去買零食!我一驚,立刻跑到過去,見到媽媽一把一把的從抽屜裡的隱密處,抓出大堆的零食袋和糖紙。更不幸的,是媽媽的這麼一叫,竟然驚動了在睡房休息的爸爸——
「是二姐偷買零食的!」那一刻,我就像電影中的反派小混混,想也不想的就把我二姐出賣了……記不起當時有沒有為此事自責,只記得當我告發了她後,爸爸摸摸我的頭顱表示稱讚時,我的心亂跳得幾乎要昏倒。
「阿爸當時罵你這麼兇,為什麼你沒有把我也告發出來?」事隔多年,我終於儲夠膽量問這個問題。
「你小時候如此討厭,我實在不應該請你零食!不過我也搞不懂自己當時為何沒有扔掉那些零食吉包,留下線索……」二姐苦臉道。
這個我倒明白,魚皮花生那份邊吃邊怕被阿爸發現的心驚膽顫的惹味,的確令人不忍心扔掉那些吉包――其實當年媽媽抓到的那堆零食吉包中,部分也是我的「收藏」。當然,我沒有告訴她,
即使到了現在。
請按此登錄後留言。未成為會員? 立即註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