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在半睡半醒間電話響起,螢幕顯示媽媽。
我把電話反轉,轉身再睡。 「噔!」傳來Whatsapp的訊息。
滑開,是哥哥。
「媽咪發低燒,我叫咗佢去睇私家醫生。」那時是清晨6:35。
睡意霎時全消,回電給母親,問明情況,才知原來母親量得體溫37.5度,旁邊是家姐語帶哭腔大叫:「去睇醫生呀!!」
我叫她們先不要緊張,37.5度其實很小事,有時甚至不能稱為發燒。
安撫她們後,叫媽媽好好休息一會,隔會再探熱。
最近天氣那麼熱,有時體溫稍高也不是奇事,家裡還要沒冷氣。
折騰了好一會後,終於個多小時後再探,已回落37.2度,後來媽媽回到公司,更只量得36.8度,算是虛驚一場。
我把這事寫上Facebook和大家說笑,以前都是大家怒吼著叫媽媽不要太緊張,不要四處找醫生和吃藥,現在反過來卻是大家第一時間要求媽媽看醫生,武漢肺炎的力量實在不容小覷。
可是心裡其實隱隱覺得不安,看著日曆,記起往日好像差不多也是這些時候媽媽會開始懷疑自己有病而大鬧一番。
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後,果然又收到電話。
「我好似真係有事,又發燒,37.5度,點算好?」電話那邊傳來母親凝重的聲音。
我還是請母親先冷靜一點,待會再量看如何。
隔一會後,母親再打來:「而家37.8度,我返屋企先喇。唉,點解會噉,我點算好呀。大家姐(公司的組長)話寫張紙叫我去XX度睇,我點識?」來到這裡,我已經深知不妙。 我請媽媽先回家休息一會,然後whatsapp哥哥,沒回應。
因為是午市,餐飲業最忙的時間,也沒法子。
持續收不到回應後,我開始想怎麼辦。
期間母親又再打來,詢問我該怎麼做,旁邊也傳來姐姐哭鬧的聲音,媽媽說姐姐有點崩潰。
我靈光一閃,打去家附近的政府診所,那裡有做武肺的檢驗。
老實說,我並不抱太大期望。
畢竟以前打去,30次大概可能只有1次會有位置,有時更難得聽到有位置,卻在你輸入所有資料後收到已滿額的回覆,是非常搶手的名額。
但這次卻一次打通,而且還能預約到即日下午的門診。
診所離家只有10分鐘的路程,母親也去過無數次,沒有會迷路的狀況。 回電媽媽時,她誤會我會陪她去,寬心地說:「你會過嚟?」我說不會後,她就以憂心忡忡的聲音和我講再見。
收線後,即時受到良心的責備。
理性上,我想要是媽媽真的不幸感染武肺,沒有同住的我回去豈不是交叉感染?無論如何要人陪的話,也應該交給同住的哥哥。
而因為是在家附近和媽媽熟悉的診所,即使沒有人相伴她絕對也有能力獨自前往。
雖然這樣,還是覺得自己很壞,覺得身為Freelancer的自己理應再多付出一點。
覺得自己應該陪在徬徨的母親身旁才對。
坐在梳發的我好像瞬間被扯回那年的急症室中,和母親已經等了好幾個鐘頭,還未輪到我們,但真正讓我感到絕望的是,即使輪到我們,問題還是不會解決,醫生不會檢查出任何問題,而母親會再度要求去另一處求醫,不斷循環,直至某一日她突然覺得自己痊癒為止。 而某一日在何時,卻沒有人知道。
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人生沒有希望,很痛苦。
想像未來令我顫慄,疲累得想合起雙眼想著如果自己就那麼死掉就好了。
無論望向哪裡,我都發現不了出口。
每一條路都像通向死胡同。
那時,活著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折磨和累贅。
客廳中的我心跳開始加速,大口大口地吸著氣,有一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我開始想,如果母親真的感染武肺,或許也不是件壞事,如果家姐也因此逝世,或許更是種解脫。
若然這樣的想法會招來懲罰,我願意。
請讓我死掉吧。我也想死。請結束我的痛苦,我不想再經歷循環地獄了。 只是短短幾分鐘,我因為幾通電話就陷入以上狂想,我知道自己有點不正常,卻無法控制。
朋友剛好Whatsapp我,問候我的情況。
我說很沮喪,還以為自己都好了,可是原來只是沒有東西trigger到我而已,一旦有甚麼發生,我好像又頃刻變回從前的我,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朋友卻回覆我,她在爸媽分開的第8年,看見爸爸的來電還是會不開心。
說不覺得我沒用,稱讚我比以前好得多了,人也平衡很多,並不是假象,搬出來不過年多,可以再給予自己多一點時間。
她的話語像魔法一樣,治癒著我,溫暖了我整個人。
我慢慢地輕拍自己,一下又一下,好像漸漸回復過來,不那麼緊張和焦慮,也可以好好地呼吸了。
然後我明白,所謂陰影就是這樣吧。
並不是因為確實發生了甚麼,而是就算沒有發生甚麼,只要有一丁點蛇的外形,即使後來看清只是繩索,還是會嚇出一身冷汗。
幸好母親的檢驗結果是陰性,而且還在三天後便得知結果。
實在感謝有關人員行動的迅速,而且陰性還會來電通知,感激,拯救了我們一家呢。
上帝真的憐憫了我,沒有令我回到窒息的漩渦之中,在各方面都很感謝,謝謝放過了我。
願現在閱讀的你沒有心理陰影。
如果不幸擁有,願你身邊有著愛你的人,能伴你暖暖地度過,辛苦了,真的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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