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就是個難以早早入睡的人。
生理上的,心理上的。 不過現在我已沒了要早起的壓力,倒能放寬心看待自己這樣的特質。
在最近的夜裡,有一刻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四處飄浮無處安身的遊魂野鬼。
一直在遊呀遊呀遊,不是在找尋甚麼,只是無法停下。
我的心穿了一個洞,我想用些甚麼來填補。
但其實我也並不真的渴望能填補成功,畢竟心穿洞這回事又不是第一天的事。
我早已學懂如何與洞並存。
多一個或多幾個,少一個或少幾個,對我來說影響並不大。
我只是不能自己地,覺得哪怕只是暫時能搪塞著洞口也不錯,即使那不過是如水般穿過不會留下一點痕跡的東西。
於是我開始在網絡上找人聊天,希望能遇見有趣的靈魂。
並不是打算依賴甚麼,就是在漫漫長夜的時候,覺得彼此能善意地、無聊地互相取暖很不錯。
只是還不想玩交友app。
W小姐曾向我試範交友app的玩法,我覺得那條不斷減少時間的bar讓我心跳加速,手忙腳亂;那些列明的條件使先天自卑的我感到卻步,還有對對方一無所知也讓我不安。
但最重要的或許還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準備好了「交友」,雖然W小姐說不需要太認真,就像從前我也對她說不要太有負擔,當認識多一個朋友好了。不過那和連自己是否available也無法肯定畢竟不同。
不清楚自己狀態的人去撩撥他人的心或被人撩撥,那都是不對的。 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你可能成為了一塊石頭重重沉在別人的心底也說不定。即使他日把你移開,依舊壓出了一個傷痕。
所以我只是在IG和認識的、不認識的朋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至感覺差不多了,洞口不再隱隱作痛便去睡。
寫了〈全職寫作的第31個月〉後,有一位很久沒有聯絡的讀者inbox了我。她說:「I think you are back」,「我覺得你係需要獨處嘅人」,她說從前很喜歡我的文字,但這幾年的卻難以觸動她的心,我笑著說她這是在詛咒我,我不接受。
我不是不知道她在說甚麼。
大學時我在詩班籌辦周年音樂會,那時我們定下的主題是〈溯〉。封面有這樣的Caption:「潛下去,往心底處更深漫溯。」我總是相信,人生所要尋求的所有答案,最終必須依靠自己閉氣,深潛下去,在完全寧靜之中探索。可是這樣的深潛是不容易的,必然伴隨著撕裂與哀慟,會搞動你那也許得來不易的平靜心窩。 人愈大,你無法不去想,有必要嗎?值得嗎?
因此深潛變得珍貴。
我沒有刻意改變自己文字風格或寫作內容,我就只是順勢而活而已。
怎樣的我,就寫下了怎樣的字。
那個很久未有聯絡的讀者並不知道,在這幾年我也遇見了一些新的讀者。他們喜歡現在的我多於過去的,也有些人會對我說:「你現在進步了很多,以前總覺得有點為賦新詞。」
我很明白,人人喜歡的東西不太一樣。
正如我之前說過,在寫作班時第一次明確地知道原來有些人並不喜歡甚至會迴避過於赤裸和剖白的文字。
所以我從來沒有想為誰停留在一個怎樣的我。
我於是只對她說:「人變咗,唔會返返轉頭。只會一直向前。」 我現在即使再深潛,也不再是那個渴望別人明白、聆聽、了解的我,我寫的字不再是一種呼求,尋求共鳴也不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想要寫下來而已。
就像我遊魂,不是在尋找(腦海裡一直浮現起聖經那句:「因為你們的仇敵魔鬼如同吼叫的獅子,遍地遊行,尋找可吞吃的 人。」),也沒有想吞吃靈魂。
我只是單純地在遊走,只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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