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赴外國讀書的朋友有天問我:「你會唔會都考慮移民?」 我說:「移民離我好遙遠,我呢啲小市民,無嘢嘅,到時咪歌頌共產黨(笑喊emoji)」
他回我:「#講呢啲,你邊會做到呀,#你大我唔到嘅。」
我有一剎那迷惘。
我做不到嗎?
我做到呀。
我現在也可以做:共產黨萬歲,共產黨是偉大的母親,共產黨是人類的朋友……嗯,已經想不到還可以講甚麼,始終未經訓練,難免生疏。
講的時後除了有點嘔心,其他還好。
留在香港歌頌中共難點,還是捨棄香港移居他國遠離中共難點? 實在是可圈可點的討論。
如果我今日得幾歲,我會希望父母快點帶我離開。
可是我今天都快29歲了,無論我去到哪裡都會帶住香港這個地方。
一旦離開香港,我將終身找不到自己的家。
正如移居外地的朋友所言,總是一再經歷著某種撕裂。
梁天琦早在2016年已經引用過蝙蝠俠的說話:「黎明前嘅黑暗係至撚黑暗嘅。」不知道他講的時候覺悟有幾大,不過至少比你和我多,畢竟他已付上最寶貴的青春和自由身處獄中。
甚麼叫做黑暗?
絕對不是泛民常說的「民主最黑暗的一天」可比擬。
拜託,香港根本從來沒有民主耶。 黑暗不是廿三條,也不是國安法,黑暗是比那些更可怕的、你想像不到的東西。
如果你生活在香港,你應該明白,呀,真的每一天都可以有更壞的事情發生,還以為最壞了,原來盡頭還可以再開拓,實在是創意無限。
光明總會來到的,因為黑夜過去,白晝來臨是自然的法則,也是歷史的軌跡。
只是歷史也告訴過你,黑暗來臨的日子有幾長,是說不准的。
近的有香港經歷日治的三年零八個月,遠的有至今仍在戰役的中東國家。
置身當中,沒有人知道未來會如何,可是我們可以肯定,無論在哪裡,在甚麼時空,人類都沒有滅絕。
我們總是一再生存下來,在自由的國家也好,在獨裁的國家也罷,都有人能活下去。 不需要擔心太多,在世界上除了蟑螂,適應力最好的可能就是人類了。
1997年香港回歸,有很多人走了,也有很多人留下。
我想當年香港人的恐懼不亞於今天,之後第三個日子應該是2047了吧。
夾雜在中間的世代,每過某些年日必定會覺得今天是「最黑暗」的日子,久了以後才會發覺「最黑暗」怎麼總在發生?
有點像2000年過後我們聽見世界又末日一樣。
可是對於第一次經歷的人來說,應該很可怕吧?
活著,不成問題。
問題是如何活著。
這樣的時候我就會想起曾經讀過的一篇文章。
〈奧地利教我的事:轉型正義,是為了在黑暗中尋找光明的出口〉
文章分享在二戰時,一般民眾如何面對集中營這回事。
//集中營的管理階級要求附近村民,如果看到逃犯就須立刻通報。但有的村民不願意配合,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這些逃犯,就趁半夜把家裡不同尺寸的衣服放在庭園的樹叢中,就是希望他們在逃亡的時候,躲到一般人家庭院時候,可以把那件很顯眼的集中營囚犯服換掉。也有人冒著生命危險,把逃犯藏在家裡。//
不知道有一天我們會是集中營的人還是集中營外的人,可是呢,你要時時想好自己的位置在哪裡,想要做個甚麼樣的人。
說真的,把衣服放在庭園和把逃犯藏在家裡,已經是兩個不同的層次。
在重要關頭,你會做出甚麼樣的舉動,並不真的是一剎那的事,那是良久以來堆疊成你這個人的累積。
2019年時,Roommate送了我一個「齊上齊落」的鎖鑰扣,我一次也沒有用過,並不是不漂亮,而是我承擔不起那份重量,就像曾經有一篇訪問,有個女生說從來不用「手足」兩個字,她說自己不配。
香港人會高呼很多振奮人心的口號,比如「寧鳴而死,不默而生。」或是「寧化飛灰,不作浮塵。」,我總是疑惑,如果大家真的言行一致,香港應該死了九成......至少八成人,又或者非常奇蹟地香港已獨立成功。
可是都沒有。
於是我發現,原來大家叫口號就像信徒唱「靠著耶穌得勝」或「為祢我獻作活祭」一樣,太認真的人才是傻瓜。
朋友,好好保重。
好好活著,心情會差很正常,可是正如夕爺所說:「流淚都必須喝水。」 甚麼是你必須保守,甚麼是你可以讓步,在尚算平安的日子裡,撫心好好想一想。
不要被激昂口號太過牽動你心或是被情緒勒索不停責怪自己,兩者分別其實都不大,都無甚作為。
又不是真的準備去出征風蕭蕭兮易水寒,真正可以做的事,大多都是沈悶而實在甚至平凡,但堅持原是不易。
如果有人用槍指著我要我高呼黨萬歲,我想我會毫不猶豫,但如果要我出賣他人(比如篤灰交甚麼名單之類)換取平安,我真的寧願死。
我想大概是這樣。
當然對於有些人來說,向不公折腰已是比死更難受,我予以尊重。
並不是人人都需要忍辱負重,否則就不會有「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的說法,反之亦然。 唯願你謹記,你的選擇是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我討厭虛假的希望,也不想渲染悲觀的情緒。
只是想平實地祝願大家,去做能力範圍內做到的事,能力範圍以外的我們只得接受,或曰承受。
世界和命運都很大,你沒有必要把一切都放上身,不如說,微小的你沒有這樣的能力,也沒有這樣的資格。
讓自己可以呼吸上一口氣吧。
請按此登錄後留言。未成為會員? 立即註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