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小姐看見我的Whatsapp狀態寫著「可能活著就是一種懲罰」,忍不住說:「咁扭曲嘅你。」 而我沒有告訴她,在她看見之前,我一直寫的其實是「可能活著才是一種懲罰」。
「才」帶有感嘆的意味,而「就」卻是肯定的意思。
我愈來愈覺得,唯有活著就是一種懲罰,世界上發生的許多事情才能說得通,才能變得make sense。
比如好人會早早命喪黃泉,而壞人卻能頤養天年。
又比如世上沒有一人能毫無陰暗面,每個人都背著屬於自己的十字架,心插著無法拔去的刺流著血地活著。
我從來沒有為到自己能生於世上而覺得感恩,但我感謝那些喜歡的人出現在我的身邊,因為他們我才感受到生命的溫度,嚐到幸福的味道,深願我也曾為誰帶來過一點點溫暖。 但僅止於此。
我29歲了,始終沒有如某些人所渴望的轉變成覺得活著真好。
我一直厭世,雖然比起很多人我明明活得更積極。
但我只是害怕疼痛,希望在難捱的人生裡能過得輕省一點。
從十幾歲開始,我就覺得人生很累。
總是不得不一再深呼吸,安慰自己。
我很早就發現,世上所有的快樂都不會長久,就像傢俬無論拭抺得幾乾淨,灰塵終究會再鋪上。
想要長久維持清潔明亮的話,得努力拿起抺布一遍又一遍,重覆又重覆地擦洗著。
我甚至開始懷疑,快樂只是用來引誘我們的甜頭,好叫我們能在世上苦苦支撐下去。
於是我又想起西西弗斯的故事。
My Little Airport的林阿P說:
「後人有一個講法,話諸神並唔係用『推石頭』嚟懲罰西西弗斯,而係用觀念,用『我永世都要推石頭實在太慘』嘅呢個觀念。西西弗斯知道自己改變唔到命運,佢唯一可以做嘅,就係繼續推石頭。直到有一日,佢發現佢可以蔑視自己嘅命運,甚至用享受呢個過程嚟去否定諸神對佢嘅懲罰,於是,佢感覺到自己係快樂嘅。」
Thanks God,我們會死亡,不用恆久活著。
我不用像西西弗斯一樣以精神勝利法戰勝諸神。
短則再過三、四十年,長則五、六十年我就可以講拜拜,當然意外的事情很難講,畢竟「明天怎麼,我還是不知道。」。
聖經說:「罪的工價乃是死」,我卻覺得我們活著已開始償還罪債。 由始祖偷吃禁果開始,人類被逐出優哉悠哉的伊甸園生活,必須以勞力換取糧食。
而飢餓,是永無止境的。
慾望(諸如高尚地希望在敗壞的世界做個好人或是簡單如過一個普通基本的生活)比起實現了的滿足,痛楚永遠佔據更長久而深刻的位置。
如果活著就是一種懲罰,這樣不是顯得合理得多嗎。
Y小姐卻說:「我唔認同「懲罰」嘅概念,因為咁等於承認有某個主體有權力懲罰人類。(我也確實是有神論者)我覺得一切都只係偶然。『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從來無理據支持,好人做咗好事只係成為咗好人,就係咁簡單,如果有回報,係因為佢咁啱都遇到好人;壞人就算埋沒良知好似打劫銀行又或者成為黑警殺人,只要無被人拉或者無被祭旗就無事,而金錢喺現今世界係可以換嚟更好嘅生活同更多嘅資源,呢個係點解佢哋可以過得更好嘅原因。」
我:「如果係咁,無人會想自討苦吃。咁suppose應該大家都擺低良知呢啲咁虛無嘅嘢而選擇一啲對自己有利嘅決定呀。」
Y小姐:「係呀,所以我都tune緊我把尺……」
正當我以略為驚恐的眼神望著這個認識了十多年的摯友,心想她不是要告訴我由今天開始自己不再做為他人或為事情著想的傻瓜,而是做個攻心計,擅於耍手段為自己謀求福利的人吧。
結果她說:
「如果好人係唔會有好報,我決定以後要學識好好保護自己,令自己唔受傷先。」
我立時黑人問號了。
這個走向怎麼怪怪的?
還以為這個步調接下來是要說出甚麼狠台詞。
這不是每個人基本就有的概念嗎?
Y小姐:「我要咁諗先可以justify到點解有啲人無料可以上到位,有啲人咁衰都過得好。唯有咁我嘅世界先唔會崩潰,仲運作到。」
我才發現,原來我們都一樣,對於世界的荒謬已經到達無法排遣的程度。
必須要重新找一種思考模式才能繼續活著,才能稍稍舒緩心裡不平衡的疼痛。
你呢?
你又是如何思考和理解這個世界,從而令自己好過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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