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天高與地厚的輕狂歲月裡,我曾認為事無不可對人言。 因為活得坦蕩,於是很多事情都不怕。
即使面對陌生人,還是甚麼都可以講出口,雖未至口不擇言,但我知道比起社會所定的界線,我是越過了一點點。
比如那年同事們和新來的我吃迎新Lunch,有人說:「你個樣睇落好細喎。」我回說:「唔細喇,都成27了。大家幾大?」空氣忽然停止流動,未幾有人笑道:「啲人成日話年齡係女人嘅祕密,難得你唔介意,哈哈……」但之後一直沒有人再承接這話題。
又比如那年有新同事加入,我也問了他許多問題:「你以前做咩㗎?」「點解轉嚟呢度嘅?」「你有女朋友未?」「平時有咩興趣?」
我不是不知道有可能冒犯別人,我只是想,人的關係由坦承相對開始,如果我們願意彼此分享,時日遠去,當我們盛載對方更多,也許不知不覺就能成為對方的一部分,同行很久。
甚麼都不說當然最能保護自己,可是卻也只能擁有自己,而從前,我喜歡做那個打開缺口的人。
不過自然只能溫柔輕敲,絕不能強行擊破。
我才不是那種喋喋不休,咄咄逼人查家宅的八婆啊。
只是當我也擁有了自己的祕密,當年月過去心變得疲累,比起與人深交我更想躲懶。在碰灰與收穫之間,我選擇了平淡,就這樣河水不犯井水也不錯。
所以那次朋友講到「我同屋企人關係唔係太好,同阿哥會嗌交所以搬出嚟。」我和另一個朋友都沒有再問下去;在與受訪者交流時,我也是多聆聽少分享。 偶爾也會有想講更多的念頭冒起,只是總在瞬間熄滅。
想起彼此關係並未熟稔到能聊及深入話題,想起身份角色並非單純朋友,想起日後也未必有機會有更多接觸,更重要的是,想起就算不知道也沒關係,嘴唇於是始終緊閉成一條線,間中化成一道有禮的弧線。
和Y小姐講起這樣的改變,她說:「細個總係想挑戰自己,挑戰人哋,想做好多嘢。大個先學識唔做嘅藝術。」
確實是種藝術。
現在的我比較能體會空間的重要,不再熱情地進攻別人的領域,而是靜靜地讓緣份降臨。
要是命運讓我們繼續相遇,相知相惜的人終究會友好起來。
或許這樣,我會錯失掉一些值得交往的朋友也說不定,但這卻是現在的我認為更好、更舒適的與人相處之道。
幾年前的我應該無法猜想今天自己會變成這樣,要是知道可能還會勸我要勇敢、進取一點。朋友都說近年我的文章與為人都漸漸變得不再執著,傾向道家了。我都會說,對呀,人活著,順其自然,開心就好。
就讓我們安於不同階段的自己,擁有不一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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