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些時候只能匍匐前行 精選

室內有些昏暗，太陽已半下山，她的後面是大窗子，我不知道是因為背光讓她看起來似是活在陰霾之中，抑或那是她如今的氣息。她的聲音流露出絕望，但與啜泣無關，而是她所說的內容：「人生有啲時候呢……好似真係做咩都冇用……即係……再掙扎……都唔會有用……只能夠攤軟喺度等時間過……」有一種頹喪從她身上滲出。
她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正如她所講，人生有一些事，我們無力改變，但透過與他人述說，至少能減輕心中重量；但也有一些事，卻是說了出來也毫無用處，因為難題不會自動消失，只能等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慢慢填回某個洞口或是失去的東西 — — 尤其當那些是實在而具體的損耗。

我知道她正在艱難地、緩緩地度過這樣的時刻。

「有啲時候真係只能捱過去，或者有時太辛苦就等我哋諗下件事過咗之後就能鬆一口氣，衰運過咗就會好返啲嘅感覺……」
她卻說人生從來沒有這樣的時候，她說自己的人生總是過完一個難關便有另一關，從來沒有輕鬆、舒適的日子。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或許會焦急地想要糾正她的想法，希望她能轉念看看身邊的好事，不要只着眼難過的部分，那時候我以為那是能幫助別人的方法。如今的我卻不會，因為我知道眼前人不是無知少女，我也明白人身處黑暗與低谷，還要求她要看到光，未免過於苛刻，以後等世界比較善待她，她也就能比較寬容。

我希望所有人都懂得體諒受苦的人，不要再用大道理壓在他們身上。他們承擔的，已經夠多了。

於是我們轉而聊聊別的事，講一些八卦，探討一些想法，譬如是這個世界真虛偽，說甚麼「變靚啲一定要係基於自己，唔好因為人，如果唔係就冇意義好傻」，「但我唔信如果呢個世界冇其他人，人仲會承受痛苦去做醫美，或者浪費時間化妝執整自己」，但後來她的男朋友也說得很對：「但希望自己喺人哋眼中變得更好其實都係為咗自己，呢個世界有咩人唔係為咗自己？」要討論的話，背後其實是很複雜的概念，但我想中心思想是，你考慮要不要做一件事時，最重要的是你會感到開心和幸福嗎？如果答案是YES，那就去做多半沒錯。
那一夜，我們雖然無法解決困難，甚至是難過的情緒，但至少我們能嘻嘻哈哈地笑着。

有一套韓劇曾有這樣的對白（忘了是否《舉重妖精金福珠》，個人認為此劇一般，但輕鬆看看還可以）：「每個人都會有一兩件傷心事。如果可以整理好就能順利走下去，要是不行，那也有其他生活方式。」

生而為人，來到一定歲月，我們早已明白，活着並不容易，可是總有出路 — — 只是那不一定是你喜歡的樣式就是了。

但面對生活，過於執着就會痛苦。
讓我們離開痛苦吧。

（寫於Patreon：16/04/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