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愛信上帝,也因愛離開,而現在我開始疑惑……

Charis Hung-Life 於 13 小時前發表 收藏文章

到了現在,我依舊記得。
中二那年,黃昏,傳道人房中,斜陽穿過百葉窗小小的空隙來到室內。
她用溫婉的聲音對我說:「上帝唔會因為你做咗啲咩或者唔做啲咩而愛你更多或更少,佢就係單單愛你呢個人。」
那句說話在我心中不住迴盪,最終變得愈來愈實在,成了那時惶恐不安的我的救命草。
很長時間,我就抓着這「應許」度過一個又一個崩潰的日子。
我深信一切有上帝的美意,只是人不能參透。
我想着,終有一天事情縱然沒有變好,我也定能夠釋懷。

可是後來生命裡下了一場雨,掀起了憤怒的布幕,接着便一發不可收拾。
過去我就講過,我並非因為教會的不堪而離開。
留下或離開,從來都是我與上帝之間的事。

早前和一位年輕的傳道人吃飯,要不是我有魔力,便是他為人一向坦誠。不知道為什麼他對第一次相見的我,說出了那麼多私密而傷痛的成長故事。雖然他全程笑着,但那些東西過於血淋淋,以致我無法就那樣聽完作罷。於是,我也和他講了關於自己的東西,包括一些很久沒有提起的往事。
譬如是信仰轉捩點的那場雨,是的,並不是雨傘運動,雨傘只是讓我看到教會的軟弱和一些人的虛偽罷了。

「已經唔知係第幾次帶有疑病症嘅媽咪去睇醫生,我唔再期望睇完醫生佢會變好。我係擔心幾個鐘之後佢要返工,但係出面開始落雨,一陣到媽咪睇完場雨都未停就大鑊。於是我祈禱,希望可以停雨。點知,雨愈落愈大,我愈嚟愈心急,終於到媽咪睇完,要返工了,場雨都冇停嘅跡象。一如所料,唔識廣東話嘅佢要求我同四周圍唔識嘅人借遮,但係人哋同你三唔識七,同埋人哋都需要把遮,點解要借畀你?我係一個好怕面對呢啲事嘅人,我覺得好尷尬亦好醜怪。診所離我屋企其實大約得15分鐘路程,於是我離開不斷逼迫我嘅媽咪,跑住噉衝返屋企,打算拎遮畀佢。

嗰一刻,我覺得打落我身上嘅唔係雨水,係一枝枝針。好痛。亦係壓落嚟我信仰中嘅最後一根蹈草。我第一次諗,或者上帝冇我想像中咁在乎我。亦係由嗰日開始,我決定唔再為屋企禱告,因為呢,我真係好攰了。放棄之後,我成個人舒服咗唔少。」

除了不再為家人禱告,我真正需要處理的,其實是詮釋上帝愛我這件事。在我的經歷中,我覺得上帝和教會灌輸給我的上帝形象實在相差甚遠。

「即係我唔係要求事事順利,唔係為到自己嘅唔順心責怪佢。而係我忽然意識到上帝有佢嘅計劃,唔會因為我嘅情緒而改變。上帝並唔係教會所講嘅,只要我有困難,搖動佢嘅手,佢就會幫我、守護我。唔會,上帝唔係慈父,唔會好溫柔噉錫我,呵護我。佢只係會按佢嘅心意行事。係人投射咗錯誤嘅諗法喺佢身上,屈鳩佢要對我哋好。我係用呢個諗法處理信仰帶畀我嘅傷痛同憤怒。噉樣諗嘅話,我覺得錯嘅就唔係上帝,而係我哋。所以我冇辦法返教會,因為一返去,大家好似都assume咗上帝就係愛,就係會對我哋好,which is somehow我唔係好認同。人會唔會擺得自己太高呀?我依然敬畏上帝,只係覺得佢嘅心意係人不能測度,所以我都唔再去揣測佢嘅意思。」

傳道人聽完後回覆我:「我覺得你講嘅上帝好舊約。」
我覺得新鮮,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回應。
想想又覺得幾貼切。
不過更讓我在意的是,這件事已過了八九年之久,我講起的時候,居然還感受到受傷和憤怒。

最近見了輔導,讓我開始學習到理性還理性,感情還感情。
過去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怪責上帝,也就從未處理過那份情緒。
我以為我想通了(至少我覺得想法還頗合理,講得通),那種「不合緣由」的難受就會消失。
但沒有,那場雨,一直在我心中下着,竟未曾停下。

後來有天和西樓月如鈎吃飯,我們也談及信仰。
我把和傳道人談論上帝形象的對話簡略復述,西樓卻說:
「我唔同意傳道人嘅說話,我唔覺得你信嘅上帝好舊約。因為耶穌其實一樣對人好嚴厲。」
我又想,確實也沒錯。
但他的講法又再一次讓我覺得新鮮。
他不是說,舊約的神其實也很有愛,而是說耶穌其實某程度也很「無情」。我沒想過,原來返教會的人之中,也有和我擁抱類似想法的人存在。
於是我突然想,或許教會沒有我想像中的會那麼令我難受?
或許在那裡,我也能和別人討論心中的疑惑?

然後在最近新認識的人之中,剛巧又介紹了適合的崇拜可以一試。
於是在接下來七月的某個星期天,我將再一次嘗試返教會的滋味。
我想知道,信仰的板塊會否再一次移動。

在睡不着的某個夜裡,我忽然想起了那場雨的後續。
當我濕着身子氣沖沖從家裡拿傘想送到診所時,半路遇上了撐傘的母親。
「我見到遮架有遮,就攞嚟用先,遲啲再還返去。」
我全身滴着水,只能:「……」

這件事又讓我想起另一件事。
初中那些年,陪媽媽找了一份又一份的工作,受盡無數白眼和奇怪的目光。但她總是做一兩日便不做。我知道那些工作都不容易,我很想體諒她但同時又很生氣,那麼艱難才找到的工作,就不能撐久一點嗎?後來母親某天在街上碰到個不太相熟的朋友,朋友介紹了一份在家附近的清潔工作,一做,便到了現在。那時我沒有慶幸,而是心裡充斥滿滿的怒氣。

我覺得上帝play 9 me,如果事情那麼簡單就能解決,為什麼要讓我在過程中如此痛苦?
但那時候為了賦予經歷都是有意思的,我曾經如此詮釋:

1. 上帝要我學習謙卑,祂要讓我知道,成就事情和掌握時機的,一直都在祂手中。
2. 上帝必然知道我是個chur盡自己的人,所以為了保護我,想讓我知道靠自己是不行的,依靠祂才能成事。

雖然這樣勉強解釋了,但其實我從未曾得到安慰。
我心底裡只是認知到OK,我的努力都是沒有意義的,上帝才是屈機的那個。

但那一夜,我忽然想到,如果事情重複發生真有意義,或許指向的,其實是母親從來都比我想像中強,我不必把她背負在身上。小時候的許多年,或許我都錯看了方向。
這樣想的話,曾經的痛楚好像就沒有那麼疼痛。

當然,我也不責怪年少的自己。
誠如輔導姑娘所言,一切也是被訓練出來的。
無能為力的大人,就會有必須早熟的小孩。
但小孩畢竟是小孩。
能力終究有限。
只是當時我不懂。

離開教會的日子,不知不覺追上了我返教會的年月。
這些年我覺得自己看多了很多東西,也理解了世界更多。
生命中有着許多苦難,只是也無可否認,我的生命裡也滿是值得感恩的東西。

返教會時我奉「上帝愛我」為金科玉律,朋友說我有信仰時很不正常;離開教會時我打從心底抗拒這件事,抵觸的程度大概是聽到「上帝愛我」會皺眉頭,心底還有一種想要反胃的不適。
可是我也漸漸平復了,現在或許我能以更成熟和客觀的態度再去觸碰信仰。
上帝果真如我所想,不會為人所動嗎?

分享會的時候,John Chan說了,信徒終究是返教會的好,能有人和自己一起同行。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對是錯,所以我想就即管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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