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對白

獨個兒坐在麥店，吃一杯走花生的朱古力新地。透明杯裡盛載着被黑色朱古力覆蓋頂部的雪糕，一直都不喜歡軟雪糕配上硬花生的組合，很早開始就已經不要花生。當我把黑沾白的雪糕放進口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捧着餐盤，笑容甜美可人的中學女生，約莫十三、四歲，馬尾辨，眼睛水靈靈的，略鼓起的臉頰，令人印象深刻。她甫坐下，我才察覺已有另一女生早就坐在她對面，而她們說了一句對白，令我好奇地記下，希望寫一寫這一份青春。
不記得馬尾女生吃的是什麼餐了，反而很想為她安一個英文名字，就叫她Stacy吧，憑感覺認為她是Stacy。而坐在她對面，我沒有留意的那位，就叫Mary吧，這樣的組合，方便寫下對白。

「我覺得十六歲時的戀愛是影響一生最大的愛情。」Stacy咬了一口薯條後，幽幽地說。

「為什麼？」Mary認真地反問。

「因為那時候會全情投入去愛，我肯定其他階段都不會那樣認真去愛。」Stacy雖然年紀少，談吐卻成熟沉實。

Mary哈地笑了一下，向Stacy說：「喂，聽說你才十四歲啊，怎麼預測十六歲時的愛情喇？」
Stacy沉默了一會，也許是咬了一口包。

「最近與高承安拍拖，感覺有點怪怪的。」Stacy答非所問。(那男生的名字是我作的，她是說出一個全名)

「高承安，我以前都有喜歡過他。」Mary坦白地說。

原來女生之間會談及男生，而且有着那麼樣的「插班生甲」存在，那不是愛情小說橋段或歌詞，只知道那個被兩位女生討論的男生，大概有一定魅力。

「十四歲拍拖就預了會分手啊！」Mary加強了語氣。

「對啊，而且他口花花的，有女生喜歡就會心思思。」Stacy不以為然的。
「害怕他會移情別戀嗎？」Mary試探着。

「我份人蠢，也不能怪他。」Stacy道，又吃了一條薯條。

「聽說他很多女生喜歡，多得可以讓他選。」Mary再說，雖然她也曾喜歡這個高承安，但心知不夠別的女生爭。

「最好可以讓他破處，他一定來者不拒！」Stacy有點氣憤地說，那話充滿了罪惡感，而且對於只有十四歲的中學生來說，那情形孰真孰假，真的只有她們才知道。

Stacy之後轉了一個話題，慨嘆道：「我真是蠢，我爺爺嫲嫲更曾為此斥責我。」

「斥責你蠢？」Mary問。
「說因為我蠢，蠢得我爸媽離婚後都不要我。」Stacy有點帶笑地說，但我聽到這句後，心有點沉重，這真的是十四歲女生輕描淡寫說出來的對白嗎。

「你現在和爺爺嫲嫲住？」Mary似乎也不知道Stacy的現況。

「對啊，由他們照顧我。」Stacy似乎也是初次告訴Mary。

「其實我有哭，只是在他們收線後，我拿着電話偷偷地哭。」Stacy繼續道。

我在沉思她的那句話，她其實並不是大人想像般的堅強，她並不會接受大人說她蠢而不要她，她只是強裝堅強去接受這個父母離異後皆不要她的殘忍事實。

當然，千言萬語也談不清Stacy十四歲的衝擊，任誰也不了解她的內心世界，她向好友訴說父母離異的情況，表面上愈說得輕鬆，聽到這話的我愈是沉重。
作為一個女孩的爸爸，我向自己許下誓言，無論如何都不能離棄女兒，她是最純真單純的漂亮寶貝，若要拋棄她，千刀萬剮也不足以彌補那種缺失。

而Stacy的父母，應是近期才下那個決定，讓十四歲的女兒，獨自渡過那剛起步的青春。

Mary好像也不懂得處理，沉靜了一會兒，各自吃着漢堡包。

「Hey，最近喜歡了一個男生，但我沒有他的IG。」Mary嘗試岔開話題。

Stacy遲疑了幾秒，「我認識的嗎，說說他的名字。」

「你認識的，就是想看看你有沒有接觸到他的方法。」Mary開門見山地說，並說出那男生的名字。
「是他嘛，我沒有IG啊，但我有他電話號碼。」Stacy看穿了Mary的心思。

「那個，可以給我嗎，我不會說是你給我的。」Mary略帶害羞地說。

「51110000，記下吧，說是我給的也沒所謂。」Stacy有點大聲地念出那組電話號碼(當然我作了個假的，記下了真的)。

「謝謝，希望到我十六歲那年，拍拖的對象是他。」Mary用手機記下了那號碼，希冀着那十六歲的愛情。

Stacy沒有答話，而是把吃完的包紙放下，並站起身來，着令Mary也離開。

這些對白我聽得清楚，除了她們離我很近外，她們的音量也頗大，在相對寧靜的午間麥店內，的確很容易讓好奇心強大的大叔記下。
十四歲的女生，背着書包離開的背影，漸行漸遠，而Stacy那句「我拿着電話偷偷地哭」深深烙在我心，反而「十六歲的愛情是影響一生最大的」，我反而有所保留，大概因為十六歲的我，距離第一場戀愛，還相差了三年。

註：圖片取自互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