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爆發以來,頭一次乘座巴士。從大埔開往中環的307裡,其實也坐了九成客,不是說疫情沒有想像中嚴重,而是需要搭巴士的人,始終都要搭巴士,或者很多人還是不選擇港鐵。我在大埔尾站上車,不輕易找到一個上層座位,前後左右也坐了人,巴士甫開車,就聽到「顧己及人,請戴口罩」的廣播。
巴士車廂裡,百分之一百都是戴了口罩的人,無論是坐在最前座的外國人,抑或是坐在後排中間的老伯。這程巴士裡,每個人都很安靜,有的聽音樂,有的看風景,有的在小睡,而我則在不停呼氣和吸氣。在記憶中,我沒有試過全程戴着口罩搭巴士,以前沙士時期印象模糊了,但記得一定有中間偷偷揭開過來透大氣,因為我本身氣管敏感,以前(中學兼職)在快餐店工作時,就因這原因而拒絕到廚房工作。
戴口罩是負責任的做法,不只是要防止被病毒感染,更重要的是防止病毒從你身上散播。我是個貪生怕死的人,相信有一定比例的人也如我一樣,在密封的公共交通工具上,口罩一定是戴足全程,即使本身有呼吸道疾病。我看着窗外的風景分散注意力,因口罩戴得久了,呼出的氣會回彈入鼻,有時會夾雜了早餐的芝士三文治餘暉,又有些牙齒不乾淨的難聞口氣,口罩外層的風琴狀隔層隨着一呼一吸上下起伏,不停循環地呼吸着這些氣味,令本來氣管快要抽搐的我,快要在巴士上反胃。
不知道巴士裡有多少人也如我的處境,也許健康強壯的人不會,即使是局促的口罩,也能挨一段長時間。而我卻在不足一小時的車程裡,不停地要大力呼吸來阻止我的氣管炎發作,因為一發作我就會呼吸不順,不是要美女來替我人工呼吸,但必須走空曠地方去大力吸氣。
我在車程的最後段是靠冥想去堅持的,那狀態是放空,像停止了呼吸那樣阻止自己發作,幸好車到了下車站前都沒有塞車,我甫下車走到空曠位置就拉下口罩大力吸一口氣,然後再重新拉上口罩,在陌生的街道上,我仍不敢拉下,為己為人吧,其實說穿了都是貪生怕死的緣故。
我走在中環街頭上,舉目都是口罩,然而,卻有部分人沒有,不戴口罩的大部分是外國人,但也有戴了口罩的金髮女郎。反而,我看到迎面而來的一位老伯沒有戴口罩,他神情有點哀傷,六神無主地走着,差點就撞上電燈柱。
看他的步伐及呼吸頻率,我判斷他是很害怕大力呼吸,生怕或呼出病菌的,原來沒有口罩下,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當我想走過去問他是否買不到口罩,正想從背包裡拿一個儲下來的口罩給他時,卻發現一位長髮少女搶先一步,給他一袋獨立包裝的藍色口罩。我沒有聽到老伯道謝,只知道他得到口罩後立時戴上一個,然後我透過他的眼神看出他正在感恩地微笑。
送口罩的人當然存在,而且通常都長得很美,尤其只看到三分一張臉。若能選擇,我是第一個不會戴口罩的人,甚至會把所有口罩送給真正有需要的人,但這場疫症的威力,除了揪出了人本貪死的人性外,其實也挑選了人心美麗的好人。
回程的巴士上,遇上塗鴉。這是不良行為,大人小孩亦不應如此,只是我看着座位那被隱隱抹去卻又隱若顯現的黑色字,又忍不住拍下照來念念字,右邊的是「中共瞞疫情,禍延千萬里」。左邊的我沒有拍下,是句歇後語,寫着「防暴打便衣」,他有寫答案的,我就想留個謎底來在另一平台開估,若有人能猜中,或者都是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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