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裡的菜販阿姐會憑藉她們的口甜舌滑向潛在客人推銷,位處地下的魚販則大多為男人,而男人有着一份瀟灑與不羈,既不會賣口乖,也不會硬銷,只用爐火純青的劏魚奇技,以及專業的烹煮海鮮技巧,留住愛鮮味的買餸男。而我有幾檔常光顧的魚檔,每次去買魚我都會問蒸幾多分鐘,最記得魚販提醒我的一句,記得要滾水才開放下魚和計時。
海鮮檔魚鱗飛舞,內臟橫飛的場面不時上演,有時更會出現活魚跳出魚池試圖逃生的場面,當然魚的下場從來只有一個,就是被人拍暈後手起刀落起鮮劏肚,數十秒就能完成。其實,有廚師曾說過,要蒸一條最鮮的魚,不能讓魚販劏,因魚被拍頭暈眩的一刹那,肉質已被崩緊,蒸出來不是十全十美,要親自生劏,讓魚在死前亦感受自己被刀割穿肚皮的一刻,才能保持魚肉鮮嫩,雖然聽起來有點變態,但對於盡善盡美的人來說,魚的鮮美絕對比起魚是否死得較人道來得重要。
我不懂劏魚,所以不執着於那份完美的肉質,街市入口魚檔的斑仔,總能讓我想買一條來清蒸。檔口站着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他負責賣魚,客人揀選了魚就用網撈起送給檔內的師傳劏。我總喜歡與他吹水,即使我已知魚要蒸多長時間,也已很掌握如何才能蒸出鮮味,不過我還是每一次都會問他:「呢條魚要蒸幾多分鐘。」
他應該不太認得我,以不屑的眼神斜望一下我,仿似覺得我是個不懂煮飯的街童那樣。其實我的廚藝還算不賴,他以淡然的口吻回答:「八至九分鐘咁上下啦,記得要滾水先放魚同計時啊!」
說罷他又再撈起一條客人指定的魚,往檔內拋。我笑了一聲,揶揄他說:「乜真係有人咁蠢凍水就放魚去蒸?」
他似乎不滿我如此說,反擊道:「就係有人咁做,第日仲特登同我講話蒸咗八分鐘但仲有血,真係畀佢吹脹!」
「咁佢真係唔適合煮飯,出街食吧啦!」我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笨人。
「有啲人買咗白鱔,幫佢清曬淥好,佢返去洗都唔洗下就咁蒸,之後仲投訴話我冇幫佢洗乾淨。」他見我搭得上嘴,吐出更多苦水。
「哈哈,可能有公主病。」我同情他,任何服務性行業都會面對蠢客的時候。
我的魚處理好了,我付給他錢(一定不用找續),着他把魚放進我事先張開,放有蔬菜的膠袋來,此做法是為何我會先到二樓買蔬菜的原因,可以完全避免接觸魚腥。
下一檔是我喜歡的白鰂魚,光頭老闆好像認得我,每次都說「呢條係咪放錯咗盤啊,咁大條先廿五蚊,明益你啦!」
25元一條的白鰂魚能夠滾出四碗魚味濃郁的湯,配以木瓜或者皮蛋豆腐芫茜俱可,若更多人來到就可買兩條魚,否則湯會不夠濃。
老闆有時會售賣基圍蝦,每次看到我都必然會買,因基圍蝦是唯一白灼後我女兒會放進口的蝦,其他的蝦她都不會碰,或者要我以鼓油王煎煮才勉強吃幾口。老闆總是很大方地取一大堆,即使看到秤上已過一斤都好,他都豁然地說:「呢度多過一斤架,明益你啦!」
街市上層和地下已是兩個世界,一濕一乾,一方圓滑一方古板,卻隱隱滲出生活眾生相的況味。有時間不妨獨個兒逛逛街市,看看你喜歡賣菜的阿姐的稱讚,還是賣魚大叔的益你,其實都是個細味生活的好活動。
一個人買餸,從來不會寫進孤單日記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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