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垃圾桶飄起的愛 精選

自從那次維園一人連爐火鍋後，那個酷似有村架純的女侍應跟我熟絡起來。我們交換了名字，交換了手機號碼，很快就交換了口水，交換了體液，她是個豁達爽朗，不拘小節，落落大方的女孩，當女朋友人絕對有一百分，即使閃電娶她為妻，也會是個一百零一分的好太太。每次跟她出外拍拖，她都總是與我十指緊扣，問她吃些什麼，她總是說火鍋。她很喜歡火鍋，特別有日本A4和牛配料的火鍋，火鍋帶來的愛，既溫暖也甜蜜。
她叫未晞，是個古典爾雅富詩情畫意的名字，她說是老爸改的，她老爸是個鑽探古書的怪人，一生沒什麼成就，就只懂在文字上徒勞。未晞取自先秦佚名詩人的「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不過，未晞說老爸早就死了，媽媽在她小學五年級時就改嫁，她不喜歡繼父，18歲那年就離家自立，一直在火鍋店打工。

未晞的童年成長並不快樂，只是她生性樂觀，一切苦厄都懂得自己解決，在火鍋店打工快五年了，同事都很疼她。她說喜歡我在她最困難時雪中送炭，我說那算不了什麼，我這個單身怪人，雖然有點毒，卻很善良。善良也是個吸引女性的條件，她說善良就好，對她不用太好，太好她會不習慣。
我們拍拖的日子很甜蜜，因她不像港女那樣胡亂發脾氣，由於她長得漂亮，平時只穿T-恤牛仔褲也已然不錯，食物只鍾情火鍋，無論何種火鍋。我把那夜在維園與她吃的火鍋小鐵鍋留了下來，放在家裡，她每次到我家，都會用那小鍋吃火鍋，不論春夏秋冬。我喜歡她那種豁然，不用為了哄她快樂而思考太多。

也許我們都是對生活，甚至生命沒太多要求及想法的人，簡單快樂就是生活宗旨。與她相處很舒服，是那種沒有顧慮沒有束縛的快樂。雖然我沒有告訴她，其實我住的單位是祖父留給我的，在百德新街，我沒有去估過價，但超過八百呎的兩房單位，相信不會低於八位數字。

她也從不問我，只知我一個人獨居在這個鬧市舊式單位中，不用交租也不用供樓。我的職業是自由工作者，基本上我喜歡寫作和攝影，每個月沒有固定收入，卻不愁生活。身在英國的父母長年不回港，知道我能自理生活就好，我們都是祟尚自由的人。未晞還未曾見過我父母，而我暫不告知他們，我知道一旦告知，他們一定會回港監視，要審查過後才會準許未晞與我同住。
不過，我還是邀請了未晞搬進來，方便她工作，也方便我隨時可到她的店買外賣。未晞基本上沒行裝，我為她買了衣櫃和梳妝枱，床則添加至King size雙人床，反正空間太多，床不能太小。我們一起睡，自然會有親密接觸，她的體味很香，是那種睡過一晚後床上有許多晚都有餘香的那種，我很快就為那種味上癮，有時會到不能自拔的程度。

未晞是這種完美情人，我是那種不求奢華但有條件奢華的自由人。我們同居一年多後，無論床單上，梳化上，甚至門框都有她那獨特的味道及影子。我知道與她到了似漆的地步，就像她名字典故那樣，我的伊人在水一方，就是白露未晞。

我打算偷偷布置家居，她是個不相信驚喜的人，若我能給她一個大驚喜，相信計劃會容易成事。我趁她工作的時候，到精品店買了數個氫氣球，分別寫着Love，Together，Marry Me的字句。放在睡房用一塊布蓋着，然後當她揭開時氣球會飄起來，她看到字句後，我就會半膝跪下送上早已準備的兩卡鑽戒。
那晚她如常晚上十時下班，我假裝有事不到火鍋店接她，着她自行走路回家。距離只是三分鐘步程，原本十時半內回到家的她，卻一直都未有回來。我忍着先不問她行蹤，走到窗邊望着街角，若過了一小時仍未見她，就會去找她。只是，當我再認真看出窗外時，她傳來一個訊息，說今晚參加朋友生日派對，可能通宵不回來，着我先睡。

我沒有立時回覆，因我也沒有告知她今晚有特別驚喜。思考一會後，我就答她一句OK，着她回來時可致電我，我未睡可去接她。她很快回覆我一句好的，配以一個心心眼Emoji。我吁了一口氣，想不到求婚大計被一個朋友生日擊倒了。

她不回來，我卻肚餓，我踢了拖鞋走到百德新街。就在購買宵夜的店外，我看到未晞，正想問她為何還在街上時，突然後面一個穿着浮誇的男子從後摟着她的腰，再粗暴地抱她入懷，一下就用口親着未晞的口。
當刻，我看在眼內。感覺有點刺痛，若這時我有一把手槍，會毫不猶豫一槍射爆那男子的頭。可惜，我沒有武器，連衝前痛打他一頓的衝動也沒有。我看着他們走進一間時鐘酒店，也許生日派對在店內舉行，也許那只是朋友間的禮尚往來行為。我依舊買了宵夜，沒有回家吃，而是走到維園噴水池旁那張當年與未晞吃火鍋的石枱上坐下來，在同樣的位置，獨自一人，吃宵夜。

那晚我把氫氣球帶到一個街邊垃圾站，將之拋了進去，因為那些傻瓜氣球不停飄上來，我用硬物勉強把它們壓着。偏偏，那個寫着Love的氫氣球，在我離開之時排除萬難，從垃圾桶中升了起來，在空氣中飄陽着，份外嘔心。

天亮後，未晞參加完生日派對回來。她一臉倦容的坐在床邊，用手撫摸依然睡在床上的我的頭髮，溫柔地親了我的額頭。我睜眼看着她漂亮無瑕的臉，她說朋友的生日派對沒有火鍋吃很不習慣，想今晚和我一起吃火鍋，一起去買最優質的A4和牛片，我勉強對她笑了一笑，點了點頭。
不知道，這算不算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