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隻影走進烏克蘭的她,在槍林彈雨下,冒着生命危險,實地記錄戰火蹂躪後的烏克蘭淪陷區域。與一般冰冷的報道不同,她那洋洋灑灑的數千字,一字一句都滲透着戰地寒意,同時散發倖存居民的愉悅,文字餔糟歠醨,撼動人心。我仔細地看完每一個字,每一張珍稀相片,那是作為文字工作者的文字之顛,我首肯心折,推崇備至。
我和她共事過數年,在平淡的工作裡,她時刻感到工作未盡如人意。記得有一次,我們一起外勤,那是春雨綿綿的時節,雨水淅瀝地打在277X巴士的車窗上,她托着頭望着窗外,懊惱着尚未完成的專題故事。其實我們已成功訪問一個燒味檔檔主,尚欠一個行業就可完成工作。後來277X將我們從粉嶺帶到觀塘,就在觀塘尚未清拆的裕民坊小巷裡,找到一個和諧可親的祭祀用品店主,就是那樣,工作比想像中容易,而她也短暫解開掛在臉上數小時的愁容,展露微笑。
﹝那高高的松樹在秋風下搖曳著,沙沙發響,日光穿透樹葉間的縫隙灑在十字架上,影跡斑駁。﹞我閱讀這句優美而滲透淒冷的句子時,想不到她已身處烏克蘭一段日子。比起當年在觀塘訪問的小店店主,身處被俄軍佔領超過半年的伊久姆(Izium)的她,受訪者每一個都是飽受戰爭蹂躪,在戰火下苦苦求存的倖存者。
﹝一旦日落,伊久姆就伸手不見五指,在宵禁令下寂靜渺無人煙,城市就此沉睡。沒水、沒電、沒瓦斯(煤氣),晚上7時黑夜便已籠罩著伊久姆。﹞在她筆下,可以深刻地感受到那淪陷地區的落泊,也感受到不畏懼,奮力抗戰的烏克蘭人的風骨。城市被佔領,居民時刻清醒。
﹝居民砲火在伊久姆居民頭上飛過,轟炸聲日夜不歇、成為市民們在戰爭時期的雞鳴聲與搖籃曲。﹞
被佔領192天,有留下來的居民以自家種的葡萄充飢,馬鈴薯及青菜,以及一口水井,成為戰火下,令他們生存下來的瑰寶。然而,住在公寓的居民,必須靠俄軍配給。
﹝俄軍大約每7至10日對伊久姆平民配給一次糧食,內容一般是1包1公斤的雜糧、1罐450克的罐頭肉與1罐350克的肉醬──不分男女老幼,這便是俄軍准許市民的一個星期食量。﹞
這些糧食,在21世紀的社會裡,體現了戰爭的殘酷。我問她在這些日子裡,是否也與居民同住,因與烏克蘭人深邃的五官不同,皮膚稍為黝黑的她,可能會成為俄軍的眼中釘,她跟我說此刻安全,下一個地點未知。
在伊久姆40公里外的巴拉克利亞,她訪問了一個曾被關入黑獄兩個多星期的烏克蘭人,那個囚室裡的獄友日夜被虐打電擊,甚至真的有人吊死獄中,有烏克蘭人因身上有代表烏克蘭軍徽標誌的三叉戟刺青,被俄軍活活燒掉皮肉。
從被囚人士口中說出的酷刑已夠刻骨銘心,她還來到伊久姆近郊一座松樹森林的大型墓區,那兒發現超過1000具非自然死亡的屍體,當中更有447具、包括5名兒童在內的平民,是繼布查大屠殺後再度震驚世界的事件。她以「松樹在秋風下搖曳著,沙沙發響,日光穿透樹葉間的縫隙灑在十字架上」來形容當刻的情境,想必面對着真正的死亡,那刻撼動了她的心,也透過珍貴的中文字,讓香港在內的我們,能夠看清戰爭的殘酷。
我重覆看着報道,這些文字足以讓在香港糊塗十年的我作為畢生參酌。自問是個熱愛文字的工作者,在這名戰地記者的文字當前,我細小得像螞蟻。我自問沒有能力和膽量深入戰地,也沒有這種條件。唯一可以做的,除了好好欣賞及拜讀她的文字外,也略盡綿力,用我過去一個月得到的稿費,作為一種悲微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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