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一杯凍檸茶 精選

工作緣故，從金鐘走了一次路去中環。這是香港人工作的城市命脈，迎面而來是高艷的臉，高跟鞋走在光亮的階磚上，發出咯咯的聲響。我站在通往美銀中心的天橋上，看着不遠處的中銀大廈，想起當年曾經去過一次70樓，見過一張令我至今難忘的臉。


其實我也曾經在中環工作過一段短時間，不過並不是好像今天那樣穿着整齊的套裝，而是一身最短衫短褲的市井打扮，我的工作是一個外賣仔。當年，剛考完會考的我無所事事，媽媽介紹我到金鐘一間專做外賣的小店工作，負責送外賣到各棟商廈，那短短三個月的工作，讓我見進了中環的人生百態。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個給予我$20貼士的老闆，也不是冷眼待我，一身名牌打扮的辦公室女郎。而是那個，在中銀大廈70樓一間望着海景辦公室工作，應該位高權重的女人。這個女人讓當時只有十多歲的我念念不忘，除了因為她的亮眼外貌，崇高地位及教養極好外，更重要的是她的習慣。


她習慣，每天大約下午四時，點一杯凍檸茶。她有一個特別要求，就是要檸檬和茶分開，冰可以放進茶內、但檸檬不可。我第一次去到，她對我微笑說謝謝，但我放下茶想轉身走時，她叫停了我，着我在她面前，用她準備好的鑷子，把檸檬片放進茶裡。


我很樂意這樣做，而且也問了她為什麼要分開。她說，檸檬片不能泡在茶裡太久，她要品嘗到最鮮的味道。我覺得，那只是她工作枯燥乏味的一種情趣。每次替她放好檸檬片，她都會給我十元貼士。她無論長相及打扮都不落俗套，說話有禮，雖然高不可攀，但同時又予我平易近人的複雜感覺。


當年我年少無知，當然也不會幻想她與我會成為朋友。但這份檸檬茶的連繫，在我最後一天工作時卻中斷了，我沒有機會跟她說再見。不知道，往後的外賣仔，會不會再有機會，為她放數片檸檬，到她點的凍檸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