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的事

搭巴士的時候，喜歡坐在上層第一排。許多時候望着一望無際的馬路發呆，有時候會望着前方放空，那天經歷了一次通宵工作後從機場乘巴士回家，同樣坐在上層第一排。在睡眼惺忪的狀態下，被一對父女的對話吸引住了，最記得的是小女孩的一句，你知道哪條快速公路可以看到最多妖精嗎？
「岑生岑生，我有些問題要問你！」小女孩的聲線在乘客不多的車廂中顯得特別清澈，但不會讓人生厭。

「叫爸爸！」男人用帶點責備的語氣去糾正小女兒，想必這是他們溝通的日常，我也希望未來小女兒長大後，會叫我林生林生。

「一樣喇，我問你啊，你知道哪條公路可以看到最多妖精嗎？」小女孩似乎不想改叫爸爸，還當岑生答應了會回答她的提問，遂提出第一條問題。

爸爸沉默了一會兒，才問：「有沒有提示啊？香港有數百條快速公路！」
「岑生，你的說法大錯特錯，根據運輸署資料，目前被劃定為快速公路的道路，只有十五條！」小女孩語氣認真地糾正爸爸，我聽到後立刻去了運輸署的網頁查證，小女孩說得沒錯。

爸爸又沉默了半晌，明嘲暗諷地對女兒說：「巴士迷會背下巴士型號及路線我就聽得多，但會背下高速公路名字的馬路迷，我還是第一次聽，還要那個是我的寶貝女兒。」

「岑生，是快速公路。關於馬路的事，誰叫你常帶我去搭車，又要說很多道路的故事給我聽，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女兒不甘示弱。

我在想，其實和女兒一起搭巴士，再向她分享各道路的名字，也是件幸福的事。

「好啦，那我被你考起了，那有公路會有妖精看的啊，妖精都被齊天大聖全部打死了啦！」爸爸故意迴避問題，裝着不知道那樣，好讓女兒威風一次。
女兒果然快樂地笑了起來，並謂：「爸爸，這條路你常陪我搭74x時都會經過的呢，我記得六歲那年，每次巴士經過那段路你都不准我睡覺，說一睡就會有妖精來捉走我，害我每次經過都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那你現在十歲了，還會害怕有妖精出現嗎？」爸爸無法假裝忘記，因為他最喜歡與女兒搭巴士時講故事。

「那只是『觀妖』，不用『捉妖』，當然不會害怕了，只是你這些大人真懶，明明只有四個字的快速公路，卻要懶型那樣叫『觀繞』。」女兒其實也喜歡這條路，滿載着聽爸爸說馬路的事的回憶。

爸爸「哈哈」地笑了兩聲，「這世界還會玩食字的人，其實真的不多了。」
女兒不屑，並再發提問：「哪條快速公路可以讓人切磋武藝？」

「告士打道？」爸爸這次真的不知道，胡亂猜起來。

「不對，一來告士打道不是快速公路，二來不要以為有個打字就是習武喇！」女兒一本正經的。

「是74X也會經過的嗎？」爸爸今次很認真地猜。

「對，會經過。」女兒回答。

「吐露港公路！」爸爸胸有成竹地答。

「猜對了，但你知道原因嗎？」女兒早知爸爸會答中，只想他解釋一番。

「學你的思維，『吐露』變了功夫的『套路』吧？」知女莫若父，這一題岑爸爸回答得相當完美。
「那我問你一條問題，你知道爸爸最喜歡哪條快速公路嗎？」爸爸反客為主，向女兒提問。

「你好像所有公路都喜歡的呢！」女兒坦白地說。

「爸爸最喜歡的是青嶼幹線啊！」岑爸爸的聲線變得厚實。

「為什麼？」女兒天真地問。

「那是因為你啊，我的寶貝女兒，岑青如。」爸爸微笑地回答，然後兩父女相視而笑。

我不知道岑爸爸與岑青如哪個才是馬路迷，也不知道青如這個名字是否真的由青嶼幹線引申出來，只記得短短十多句的父女對話，留在我的腦海裡數天，很喜歡這對父女，很喜歡他們的父女日常對話。
日後，也許我也會組織一點關於馬路的事，待小女兒長大後，與她分享那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