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根據親身經歷改編這回事
執筆之際,又重看了一次《蓉蓉》,看得很慢,因為感受很深。那是建基於作者的真實創傷、經歷和感受寫成的作品;所以《蓉蓉》能夠與讀者連結,使讀者產生強烈的共情;但同時正因如此,作者在書寫時,很容易跌進自己也拉不住的衝擊之中。盧妤承認初稿出爐後,她刪減了許多,因為太多重複的沉溺、拉扯和迷戀對作品沒有幫助,那不如輕盈一點。從寫成到出版,盧妤在事過境遷後,才能以讀者身分而不是作者身分閱讀自己的文字,盡量客觀、理性地處理自己的作品。雖算不上喜歡,但她仍能回看、談論《蓉蓉》,因為《蓉蓉》已經從當初的實驗,變成一種風格練習,一個儲存下來的紀念,一段有強烈感受但不再讓自己受傷的經驗。
「『蓉蓉』其實是她身分缺了的一塊,她的所謂中文名字,其實是個跟她身分、文化、族裔均無甚關連的兩個同音字。」(p.173-174)
跳出一點看,《蓉蓉》除了寫愛情,當中重疊的雙重身份認同書寫也令人十分好奇。蓉蓉這個角色作爲一個華人移民二代,身分具有離散性、混雜性的元素:那永恆跟隨而又不存在的華人文化背景,既可以與香港息息相關,又可以與香港完全剝離。「咩叫又華人,又喺法國出世,跟住又唔係住喺嗰度,但係又講廣東話,咁姐係咩呀?」盧妤笑言初到倫敦認識蓉蓉原型這個人時,簡直對這種雙重(多重)身分理解不能,不知道應該怎樣定義她。
作為人生大部分時間都在香港渡過的我們,社交圈子很大部分人都是同一個種族;反觀外國,其實除了性/別身分,籍貫的認同也可以有很多款,並從祖父輩開始逐漸構成。除了性別和性傾向,這個層面的身分衝擊,無論是以往到哪裏都找不到歸屬的無根感,還是離鄉別井難以形容的寂寞,均是盧妤這幾年在反覆往返香港和英國的思考與辯證。「生鏽都要啲時間先見到啲生鏽。」她渴望把這種經歷放進以後的作品中——那是一種越來越需要有人描述的狀態。要讓人看到身分認同要多複雜有多複雜,我們才不會用一個很簡單的字形容和歸類他/她。
未來的書寫:「同志少人寫,離散更少人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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